近日,作家周芳的非虚构短篇集《我亦是行人》出版,该书延续了她在《重症监护室》《在精神病院》中关于死亡与衰老的话题,借由人物的离世勾连一个人的一生,充斥着荒诞和戏谑的冷幽默,借由九个人的死亡,讲述了形形色色的人生。故事写出了大众对待生死、情感、羁绊的态度,以死写生,写出了生活茂盛的生长情形,写出了人性直面生与死时的落寞与不屈。
近日,周芳老师接受了媒体群访,讲述了在创作《我亦是行人》中的一些感想。

谈及《我亦是行人》的书名意蕴与创作缘起,周芳表示,“我亦是行人”出自于苏轼的“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”。这里面蕴含的是惆怅,也是豁达;是挣扎,也是接纳。是在历过千山万水,度过无数无眠之夜之后,对生命的深情拥抱。面对生命这一列单向火车,这一场再也不能回头的旅程,我们何去何从。你,我,他,所有的人都只是人生逆旅中的匆匆过客。
《我亦是行人》创作缘起于自身积淀的原生经验,如家庭记忆,乡镇农居传承的世俗经验,医院的医护经验,也有一部分是对隐匿在城市意象背后的隐秘经验的探索。比如,对夕阳红麻将馆各种场景,以及对各色人物和对话的体察;麻将馆是个特殊之处,它本身是各种信息的传播之地,滚动着社会各种动态的舆情讯息,每天到这里来的“嚼嚼婆”“乌龟刘”“满月嫂”人人都有大篇的人生故事,在这里上演的都是流动的人间大戏。

谈及之前的创作经历,周芳认为《我亦是行人》与之前的《重症监护室》《在精神病院》有很大不同。首先从领域和视野方面来说,《重症监护室》《在精神病院》文本指涉特殊空间,特殊人群,而《我亦是行人》走向了周遭世界,普通你我,从生死一刻扩大到了死者的一生,从我的病人到我的亲人、熟人,到芸芸众生,领域有了拓展,视野在放宽。虽然说文本中只写了九个人物,九种命运,但这些命运遭际更有普遍性。
其次,从艺术表现手法和阅读感受来说,《重症监护室》《在精神病院》主观性话语比较强,以“我”在场直面生死,更多书写了疾病与死亡的大波大折,刻画“九死一生”“死里逃生”的悲痛挣扎,给人沉重感。而这本书与其说是探究“死”,不如说是在探究“生”。在“生”的层面,从那些重重叠叠的往事中,还原生活本来的面貌,它有声有色,它有烟火气,有人情味。
谈及小说与非虚构在创作自由度上的差异,周芳认为,所谓“创作自由度”不一定只关乎体裁的限定与选择,而更重要的是对文学真实性的忠诚,并且凭借这份忠诚为写作伦理,最大限度地呈现作家对这个世界的理解,对自我、对生命、对时代的真相、对每个个体的困境,和他们生活价值的追问。
作者问答:
记者:您在创作作品当中有没有瓶颈期?会用什么方式来度过这段时间?
周芳:有啊,说到度过方式,我只有一个,那就是阅读。阅读生活阅读经典。放下电脑,放下思考,脚踏实地回到生活中去,好好吃饭,好好睡觉。睡不着,走路,跑步,做瑜伽,种菜种花,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。只有足够的松弛,才可能通达某一条路上。而经典的阅读,不仅指文学作品经典阅读,也包括其他文艺门类的涉猎,如绘画,美术,她们就像春风的手,轻柔地给你抚摸,安慰;又好像潺潺流水,流经某道缝隙,某条小道,给你滋养,润泽。
记者:您今后还有写作计划吗?若有的话,可以透露一下大概是什么类型吗?
周芳:目前正在创作一部现实主义长篇小说,是以上世纪90年代国企改革为背景,书写一群生活在矿区人们的命运。
他们旧有生活遭逢新的历史时刻,历经时代的风浪呼啸,着力书写他们如何造出新鲜的血,成为一个“新”人。
记者:一直都在写非虚构,为什么没有选择小说的体裁来创作呢,虚构文学难道不是意味着更大的创作自由度吗?
周芳:我以为,优秀的非虚构作品中也闪烁着想象力的光芒——我们想要抵达何种真实,我们看到的又是什么层面的真实,这离不开作家的想象力。
我以为“非虚构”同样是敞开式写作,在向现实的无限打开中,个人经验与现实的遇合同样爆发出最大的表现力量,获得最大的创作自由度。